法务才是修理工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楼镜】新年快乐(一发完)

搭配【年三十不能打孩子】  食用效果更佳

摸鱼产物,约3.9k+,食用愉快




清晓第一缕初阳并没有带给明楼清醒的喜悦,反而将他拽入矛盾的深渊。新z府已经放假了,昨日他和阿诚驾车回来的时候,不少人家已经挂出各式各样的红灯笼——要过年了。


又要过年了。阿香嘟囔着,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以前家里过年的时候,那只要有小少爷在,总是热热闹闹的。”


在阿诚一声又一声的咳嗽中,阿香终究没说出惹明楼伤心的后半句。


明楼从书房踱步至客厅,又迈着沉重的步伐咚咚地上了二楼,莫名其妙地在小祠堂门前晃了晃,最终在大姐房门前止住了脚步。


在外一手遮天的长官板着脸仔细思索,目光在与平常无二的明公馆游窜,又在泪光满脸的阿香和阴郁着脸的阿诚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说出句似曾相识的话,“快过年了,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阿香,你去置办些年货来。只是,春联灯笼不准买,爆竹烟花不准置办。少置酒肉,多买素食。”


阿香应声,又听阿诚补充了几句。明楼没回头,腿上像是栓了千斤巨石,拖着步子回到自己的书房里。


明楼谢绝阿香为他整理书房的提议。自打大姐离世后,明公馆所有的东西都必须维持原状,尤其是大姐的卧室和小祠堂。仿佛这样就能够将姐姐的气息封存一般。


书架顶堆放一摞报纸,不知道是阿诚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明楼踩着梯子将那摞落了灰的报纸搬下来,其中一张有意般地落于地面。


映入他眼中是板正的一张黑白照片,没有愤怒至顿足捶胸,神色间不知几分真假的虚与委蛇几乎要冲出照片来。旁边是一行刺目的文字:政府官员家属不幸罹难,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楼长官宣布严惩共党分子。


照片上的人黑洞洞的眼刺穿了明楼自欺欺人的麻木,恍惚之间他觉得这像是自己的遗照,该被摆在客厅之中。


难怪大姐不喜欢自己穿这一身狗皮,明楼遮住照片上人的双眼,却想起另一双眼睛。


一双平和安静,又蕴含着力量的眼睛。


明楼收起那张报纸,并打算将其余交给阿诚来收拾。默不作声正了正颈间领带,来到客厅摆着的大姐照片处。


“今天都三十了,大姐也不回来看看。”明楼揉了揉有些酸热的眼角,撂下手掌藏起一抹湿润。更多嗔怪一般的话不舍得说出口,但那些不便诉之于口的思念又怎么能够轻易抑制。


门吱嘎一声响了,明楼背对着门没有回头只当是明诚回来了,却听到意料之外的明台的声音。


他不是化名崔中石去往北平了吗?


他不是和锦云好生生待在北平了吗?


他怎么又无故回到了上海?!


明楼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对明台身份再次暴露的担忧,饶是藤田芳政在火车站已被击毙,那他就能这样无法无天了吗?一是违抗军令,二是恣意妄为,若不是今天是年三十,定是要好好收拾一顿他的。


  

提及火车站,明楼心里又一阵一阵地抽痛。不愿被明台瞧着看了去,他是这个家的大哥,是这个家唯一说得算的人了。


明楼坐在沙发上,身旁的抱枕早已换了新的。它的上一任被明台气急之下扔过来的匕首扎破了。从前夜深,大姐也愿坐在这儿,批复些文件顺带与他明楼说说话的。


那些旧事历历在目,明楼深呷一口茶水来掩饰自己的悲恸。茶是凉的,阿香被他差遣出去,阿诚亦然。只剩他与明台两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在家,隔着一壶凉透的茶水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大眼。


“大哥。”明台撇撇嘴,似乎想要找出什么话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明楼的目光描摹着明台已然成熟俊朗的轮廓,似乎是在替大姐抚摸着她心爱的幼弟一般。那个被他和大姐呵护在羽翼下的小家伙,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可是,究竟是哪一夜呢?


明楼虽注视着明台,却不自觉地回想起,打明台被王天风带走后的桩桩往事来。


许是被大哥盯的有些不自在,又或是担忧大哥沉浸悲伤诱发头痛,明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刻意的玩笑,“大哥,你看。我不回来,这家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是啊,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明楼盯着茶杯中没有依靠浮萍般的茶沫,本想说出一句,大姐不在,这个家哪里算作家,又哪里来的年味呢。


踌躇几瞬,话儿到了口边终究不忍说出口。罢了罢了,何必说出口再令明台也跟着一块儿伤心,早些年间他母亲因他姐弟辞世,现如今疼爱他的长姐也撒手人寰。明楼苦笑着,方才抹去的泪竟又要涌出来。


于是他急匆匆转过身去,丢给明台一句话,“明儿一早才准见大姐。今天就让大姐好好休息,你也好好休息吧。”


亏得他明长官脚下生风,才不至于让明台看出他的失态。


可也因为他的离去匆匆,明楼没有留意到明台一双泪眼。


久经漂泊的特工站起身来,对着摆好的大姐照片鞠了一躬,小声说了几句话。眼神经明楼的书房一掠,复又凝视着小时候当作滑梯的扶手。明台本想着偷偷去小祠堂和姐姐说会儿话,尚未踏上台阶之时,明楼的书房门霍地被拽开了,中间满满当当地填着他大哥写满不悦的一张脸。


“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要去打扰大姐吗?”明楼扬着眉瞪着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拿枪砰地一声给水晶吊灯发阵亡抚恤金。


明台挤出一抹心虚的笑,指着头顶上的吊灯,辩解道,“我是看那灯上沾了些灰尘,打算擦干净呢。阿香也真是的,打扫卫生不知道擦擦这灯,这灯可是大姐最喜欢的...”


后半截话明台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砰地关门声堵了回去。小少爷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像只缺氧的鱼,回过神来怎么都觉得大哥刚刚眼中的悲伤要将他淹没吞噬。


明台盯着吊灯失了神,小时候他和阿诚哥肆无忌惮地踢足球踢碎了水晶灯,大姐都不曾责怪他半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年三十不能打孩子。


可是,如今他哪里还有做孩子的资格呢?


明台瞄了一眼大哥的书房门,飞速转过身去。或许是由于眼边泪珠晃动的缘故,他总觉得大哥的书房门也像是在一抽一抽的颤抖的哭泣。


腮边挂泪水漫金山之间,忽听门响。明台坐了火箭一般蹭地站起身来,抹了眼泪,喊道,“阿诚哥,好久不见。”


阿诚两手提着大兜小包的菜,阿香拎着一袋十斤重的核桃跟在阿诚身后,见到明台一瞬间的眉开眼笑,“小少爷回来啦。”


阿诚也微笑着和明台打招呼,“好久不见,我们小少爷又长高了。”


“哪里,阿香也长高了。”


明台盯着阿香手中的核桃,倏尔想起很久以前大哥就让阿诚哥买回来核桃,说是要补补脑子。这次,不知道要给谁补补脑子。


按照老规矩,明楼和明台只配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给厨房捣乱,以免耽误进度。阿香则帮着阿诚在厨房忙里忙外,除了每个人心照不宣不愿诉之于口的隐痛之外,这还真像是一个祥和欢乐的春节。


待忙活过整个下午,溶溶月色爬上梢头,阿诚唤大家出来吃年夜饭。没有鞭炮,没有酒,没有烟花,没有笑。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一顿饭,仅仅因为设在了特定的时令,被赋予特殊而又珍重的意义。


明楼、阿诚、明台极默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阿香明白,在那空着的主位,坐满了人的其余座位上一一摆好碗筷。明楼愣怔一瞬,又为那碗中夹了几块鱼肉才开始吃饭。


这是明台吃过的最压抑的一顿饭。想他发现大哥就是毒蛇的那一晚,大姐带着阿香去了苏州,他煮了黏糊糊的面。就连那顿饭,餐桌间的氛围也比此时轻松得多,最起码大哥还能想起与他说说话,而不是一味地为空着的碗中夹菜。


就像姐姐在时那样。


明台的泪,很努力很努力地憋着,才没落下,


他抬眼竟发现大哥不知什么时候白了头,尤其是鬓间几点,像是抚不去的碎雪,又好像大姐从天上洒下来的泪。


饭毕,明楼沉着声音大手一挥,早点休息,明早一块去见大姐。


没有留大家守岁。明台想,这个年过的如此潦草,像是乱世中苟延残喘的温馨时光,稍纵即逝。


与阿诚哥四处征战的嬉笑时光,扬撒在大哥面前的一场细雪,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饺子...像是梦一般,蛛网般的裂痕肆意朝着四周蔓延,哗啦一声响,露出狰狞而血淋淋的惨淡现实。


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明台索性坐起身,决定去小祠堂与大姐说会儿话。夜深人静的,这个时辰,大哥总该睡了吧?


于是明台小心翼翼地来到小祠堂门前,不经意间看到门缝中透出的光。是大哥吗?他到要听听大哥阒无人声的时候,鬼鬼祟祟来到小祠堂与大姐说些什么。附耳于门上,只听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末了一句,大姐,新年快乐。


大姐,新年快乐。明台在心里默默念道。不经意间,泪水倏地滑落。他已无暇顾及小祠堂中的大哥是什么样的状态,掩着面匆匆离开。


待明台平复好情绪,再次摸索到小祠堂的时,他于暗处窥伺已经没有了大哥的身影。整整衣衫准备推门而入,从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肩膀。明台想也没想,顺势肘击身后之人却击了个空。


“阿诚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


明台凑过去低声说,“我来看看大姐,阿诚哥,你小点声,大哥刚刚离开呢?”


阿诚眼神瞄着大哥的卧房门,亦压低声音,“我知道大哥刚刚离开,这样,你先进去和大姐说话,我在外面给你打掩护。”


明台沉默了一会,龇牙乐,拍拍阿诚的肩膀,“谢谢你,阿诚哥。”


翌日一早,明楼带着阿诚、明台两兄弟于小祠堂祭祖。明楼说不上哪里不同,可就是感觉昨日在他之后,又有人来见过大姐。他并不是不想弟弟们见到大姐,只是不想让他们在新年这样欢乐的日子徒添忧伤。


于是从小祠堂出来,关上门的一瞬。明楼板着脸看了看阿诚,又皱着眉看了看明台,总之看着两人心里发毛,心虚地低下头。


“你们两个,昨晚...”


明楼的话没说完,就被明台打断,小少爷一脸乖巧,“没有没有,大哥,我和阿诚哥都听你的话。”


阿诚附和着点头。


明楼舒了一口气,带着兄弟二人来带到大姐房门前。轻敲而入,颇为熟练地从大姐枕下拿出一沓纸币。顺手分成三份,塞给阿诚一份,明台一份,又犹豫了一下把最后一份给了阿香。


他曾笑言,在明家,姐姐是长辈。我们在大也是孩子,大过节的讨个红包不过分吧。


他很清楚,在明家,他说了算的。他再也不是孩子了,大过节的终于轮到他发压岁钱了。


压抑之下的哀恸缓缓在明楼心上流动着,翻滚着。明楼缓缓勾起一抹笑,“既然你们昨晚都没有去过小祠堂,那便是大姐回来了。今年过年没有红包,只有压岁钱了。”


明楼声音低下去了。他拍了拍明台的肩膀,转身关上大姐的房门。再转过身来时,面上俨然挂着可以依赖的沉静微笑,“新年快乐。”

   

                                            (全文完)



写在文末:这篇真的是写得很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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